未来与光

掉落兔子洞。

【喻黄】长河

你即是岸

-画家鱼x自由天 
  
  

 
  

北国的旅行是喻文州给自己而立之年的礼物。

这日他入住下榻的旅店,将雪水濡湿的行囊背进屋里,倚门歇息了许久。火车上认识的几个老乡都走散了,到头来又只剩他形单影只。日式旅店宽敞温和,低床矮案,壁上是大幅伎人浮世绘,也有小幅风景的。他盯着看一会,室内高温烘得心底又沉又闷,拿起烧壶,发觉里头盛的是晕乎的酒。当他推开水蒸气与光交融的玻璃窗,见夜霭中淌着条天上的河。

 



“我梦见了一条河。”

黄少天跟他说这话时,窗外棕榈树叶经不住风的折磨攀上窗户,往白墙上涂几抹影子。邻床老人正跟儿女叨家常,收音机咿咿呀呀,喻文州像是没听见,出门提了保温瓶进来,往冷置已久的陶瓷杯里添上些热水,呼气送到黄少天跟前。见披着病号服的年轻人锁眉一声不吭,他一时失笑,手探进被窝去摸对方热乎的手。

“什么样的河?”他柔声问。

“白色,不对,是银色,就像热的流沙包馅。”黄少天抽出手来比划,“你懂的吧?刚出炉的那种,还冒着水汽,水汽里还有……好像是白砂糖。那河水就跟镜子一样,我们都泡在里头。”

这世间哪有流沙包和白砂糖淌成的河,确定不是饿昏头了?喻文州笑着打趣,被黄少天推搡着险些没从椅上摔下去。

有点想象力行不行,病床上的人笑道,我这是梦啊!

 


这河果真是来自梦里,喻文州一时摸不着头绪。嘴上说是要随便画画,心里仍是不想黄少天失望。

他连接着几日都在县城河畔架起画架,工具箱摊开在草丛。初冬的风虽冷,他还年轻,咬咬牙倒也经受得住。学画多少也有十年,喻文州从小到大没少画过这条河。县城的河,家乡的河,他瞧着的,也瞧着他的河。上游刚修了座时髦大桥,刷成湿润的橙色,北岸荒地听说要盖房,泵车都来了好几辆。喻文州盯着河水,流淌不歇的镜中虚景,透明幻象,好像是这县城里唯一得以永恒的东西。他在纸上起草、勾线、铺色,几乎一气呵成,下笔时默念着银色流沙包和繁星般的白砂糖,可终是没能画出黄少天梦中的河。他看到的河是怎样,浮在画纸上的河就是怎样,透明、赤裸又单薄,成了他心底多年的漏洞。

在他要将画板上的纸揉成团时,多年未归的叔父不知从哪冒出来,冲他挤眉弄眼。

怎么给撕下来了?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有天赋,基本功也扎实,跟我到大城市考个美院好好学一学,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长辈的邀请喻文州向来都强迫自己当耳旁风,记不得从哪读到过这么句话,人生来就是张纸,走什么路,路是怎样,都该由自己调了颜色往纸上抹。

他的确热爱美术,一幅画的诞生与他而言更像是一次灵魂的成像,镜面之虚与镜后之实相契合,在某一瞬间转变为精神世界的装饰灯,有如多色水泥将无形的空缺填补。他很享受每幅画的完成之时,落叶归于泥,也许能用这般感受来形容。再形象些,画作完成时带来的喜悦就跟做出正确选择时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对等。

他做出过许多自以为无悔的选择。两年前他高中毕业,决定留在县城当小学美术教师,偶尔给快要倒闭的小报社画插图,拿不够一顿饭的报酬。后来黄少天理直气壮跟他提同居,他躺在床上沉思一宿,第二日大早就收拾好行囊跑出家门。两人在县城近河处的居民楼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小屋,每逢潮湿天墙角就没完没了地淌水,衣服屯在柜里也险些发霉。生活还不算糟呢,他俩工资拼凑起来也够吃饱穿暖,偶尔还能到舞厅去欢上一夜,跟音箱里唱的Young man一起摇摆。


黄少天总归要比喻文州更拼命些,他不像喻文州有一份固定工作,哪有钱拿就往哪跑,常到楼底下面馆端碗送水,也到老友家的纺织厂帮忙干杂活,年底露个面,能分一大笔钱。县城划来划去也就巴掌大,他虽奔波不息,最常去的还是他家老爷子开的杂货铺,送货记账又看店,跟年逾古稀的老头你一句我一句吵嘴。他时不时带着“惊喜”归家,脸上抹把灰,胸口浸片油,头发丝里夹着新店开张用的彩带,某日甚至带回一块紫一块青,喻文州想也不用想就知晓他是给巷里那群拉帮结派的中学生出气去了。黄少天受了伤倒还挺自在,浑身上下只有大写的两个字——正义。喻文州觉得好笑,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无事发生。

黄少天有事没事老爱想些有的没的,譬如说十年后到哪处地方安家,某日飞上了太空该准备什么衣服,他思维很灵活,偶尔也让喻文州感到诧异,两人时常就“眼前”与“未来”争执不休。

我实话跟你说吧文州,他每逢吵架都要将这话挂嘴边。我有时也不是那么喜欢你的画,虽然你确实画什么像什么,但这样多没意思,就不能画几个没人见过的外星人吗?

说画就画,喻文州不跟他客气,抓过笔就往记账本上扭几笔。他画出来的外星人,说耗子像耗子,说山羊像山羊,黄少天只瞧一眼就笑得浑身发抖。

 


这样的生活让喻文州时常觉得自己走在不快不慢的留声机里,走至筋疲力尽也离不开这县城,离不开黄少天。两人自幼相识,黄少天是他美术老师的邻居,年龄相仿呢,很快就熟络起来。他仍是记得以往的许多个除夕,烟花炸开的瞬间县城正迎接一场色彩盛宴,两人肩并肩走在街上,藏着怦怦直跳的心等待新年钟声响起。后来日久生情、水到渠成,高一时某个夜晚在河边支支吾吾把话都说开了,顺理成章抱在一起,黄少天还拿打工赚的钱给他买了块新画板,美名其曰定情信物。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月光,喻文州记得那夜的河水格外清澈。

 
 河都是同一条河,县城的河,家乡的河,他们瞧着的,也瞧着他们的河。喻文州喜爱到河边草地写生,他暗自将这条河奉为自己全部的灵感来源。这像是他永恒的信念,不畏惧时光无穷无尽的折磨。

 

 

“闷死我了,本来就不是多严重的病,干嘛非要关在医院里。我好久都没来这里了,过年你一定得跟我来放炮竹。”

黄少天一来到河边就格外兴奋,相比县城的沉闷拥挤,这里倒像一处仙境。这两日升温,他也许是觉得热了,夹克衫大敞,露出里头刺眼的病号服。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身体抱恙的,喻文州一时也觉得模糊。也许精神上的顽固能掩盖身体上的虚弱,一切苦的难的都能用感冒发烧掩盖。喻文州单知道他每逢天气转凉都会咳嗽不止,这折磨偶尔还会持续至半夜,平息下来时眼角又红又湿。直到见了血将人送进医院,那掩藏于平静海面下的狂风骤雨才现出原形。

喻文州不知这狂风骤雨何时才停息,内心正无比期待一场安宁的洗礼,可心里头某些忽然涌现的念头却叫他害怕,譬如说那日在河岸,他竟觉得叔父的话也挺动听。

“文州你怎么了?”黄少天见他不说话,撑着草地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并肩坐在河岸,眼下灰色河水正往东涌流。

喻文州沉默一会,像是闻到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也不知是否是幻觉。血液里像是有羽毛在挠动,痒又难受,他下意识抱紧身边人,头发蹭着对方脸颊。

你叔父又来找你了?黄少天也拥住他,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

他不是每天都来么,喻文州耸着肩膀笑笑。

其实我也觉得你该去,大城市多好,美院的老师总比老魏懂得多吧,他那老鬼什么都教不了你,黄少天声音有些发颤,却仍是掩不住的精神。我也喜欢大城市,你这机会浪费了多可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安安心心走你的路,我会看着你的。

你要在哪看我?

天上呗,黄少天开玩笑似的仰头笑道,反正你一举一动都不许瞒着我。

 


他没想瞒着黄少天,他瞒着的至始至终只有他自己。当喻文州捧着忐忑的心主动来到叔父跟前,这才发觉自己身体里一直埋着两个大字——渴望。

像是有无数根导火线缠在血管上,一旦有了燃烧的念头,浑身上下都是燎原的焰火。他的确渴望,在梦中出现过的迷宫似的画廊,繁琐又奢靡的浮雕,湿润的红色占据整面墙,大地上泥土做的人正围着圈起舞。

有些东西的确只有翻山越岭渡了河才能看见。

 

他离开县城的那日离除夕夜不远了,本想等过了年再走,可叔父囔着买不到合适的票。叔侄俩就这样匆匆收拾好行囊出发,平平淡淡,黄少天也没来送他。他们这一走,家中父亲耐不住寂寞也跟着走了,自幼居住的屋子给卖了出去,根一断,就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县城彻底告别。走之前叔父扫一眼他的全部家当,将那用旧的画板颜料都给丢弃,口口声声要给他换套新的、好的。绿皮火车铿锵铿锵不知晃了多久,他一路上迷迷糊糊,途中多次醒来又多次睡去,在噪杂人声中梦见黄少天,正干净利落替他收拾行李。

“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回了,”他说,“待在城里总归要好些。”

“善变!你当初还说一辈子都跟我窝在这间屋里!”

“行了行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那是什么表情?等我出院了,老爷子身体好些了,我就去找你。对了你都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呢,北京还是上海?”

 

“安定下来记得给我打电话,打医院的就行。”

 


电话起初是很频繁的,叔父家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每层楼都安了座机。喻文州正跟某位须发花白的老艺术家学油画,老人年轻时到法国留过学,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他过去的人生阅历全部抹去,只得添新。黄少天仍是很有精神,将大城市追问个没完没了的,也跟他聊县城里的种种变化,比方说河岸房子开始建啦,郑轩家里又承包了哪家新厂,高中语文老师离了婚又结婚,面馆小儿子偷人钱进了局子……喻文州能想象他打电话时的样子,像往常那般眉飞色舞,虽是相隔两地,却也跟见过了似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仍是没忘记要给黄少天画他梦中的河,听对方的声音时也一面在脑中勾勒雏形,那流沙包和白砂糖淌成的河,他叫黄少天再形容形容,可对方却表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那边声音忍不住笑了,你干嘛那么执着?

只是想送你点礼物,喻文州在心里答道,都还记得呢,你当初说起来时眼睛都在发亮。

 

后来医院的电话打不通了,他与父亲也跟着叔父一家搬至更宽敞的屋子,千方百计再打过去,那边只说找不出叫黄少天的病人。找不着就是出院了,出院了好,喻文州想指不定哪一日对方就来这座城找他了,心里虽慌却也是喜大于忧。他这段时间也忙,梦时醒时都牵挂美院的初审,一不留神就从早画到晚,盒饭凉了也来不及吃。老师偶尔带他看日出日落,沿河踱步直至精疲力竭,他跟他说起西方艺术家们所追求的某一瞬间的转变,何时何地瞧见某人某景,你与笔下之物能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也可看作是心灵感应。曾几何时他也相信了这所谓的心灵感应,并揣测人与人间也会存在此类共鸣。在数不清的电话与信件都沉入海底后,他波涛汹涌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渐渐有了某种感应,他相信他和黄少天终会重逢。

第二年盛夏他如愿考取了美院,选的油画专业,整日在无穷无尽的鉴赏与动笔中度过。备考时的忙碌与惊慌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于有空好好看一看大城市如林的高楼,校内校外都结识了新朋友,众人喝着啤酒聊新古典与印象派,也在写实与具象间争执不休。二十一世纪就要到来,即使冷静如他也能被新生活带来的喜悦感染。他时不时也会想起黄少天,凭烙在脑海中的记忆给他涂各式肖像画,在大街小巷遇见某个利落的背影,也能看成往昔的剪影。有时到了夜晚,他嫌城中霓虹灯太过刺眼,明亮有如繁星闪耀,这让他回忆起县城小舞厅里的彩灯,还有跟着音乐摇摆的青年,多希望能完整画下来。

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一晃几年过去,不长不短不快不缓,有如故乡河水平稳东流。父亲找着了工作,单位分了房,一家人算是在这座城彻底安定下来。他看高楼大厦如太阳升起,时而在画画时两眼放空,等待一次心灵感应。某日上街路过音箱店,听见一首一见钟情的歌。

香港女歌星唱的,牵手握手分手挥手讲再见,纵在两地也一生等你。

纵在两地也一生等你。

他想着黄少天也许正在原先那间出租屋里等自己,又或许正等一个重逢的机遇。他这么想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再一次得到消息是在零一年的初秋,在县城时邻居家的孩子卢瀚文也到这座城念书了,两人不偏不倚在沿河风景带相遇,相遇时喻文州正抱着画板写生。

他询问起家乡的事,问起黄少天的消息,心脏怦怦直跳。还记不记得开杂货铺的老爷爷?对,我带你见过他,少天还说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卢瀚文不解于他的紧张,“据说老爷子前年就去世了,那之前给远房亲戚接走了,只回来过一次。”

喻文州盯着河面,双眼放空有些出神。

“文州哥,你干嘛老画河?”卢瀚文瞥一眼他的画板,“以前你就画了不少河,是要学达芬奇画鸡蛋吗?”

喻文州沉默一会,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家乡那条河是什么样子?

卢瀚文想想后说道,很普通的河。

 

很普通的河。

喻文州不是什么大家,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给某家杂志社画插图。那杂志社不算太出名,比起县城的小报社待遇还是要好很多,每月够他添置几件新衣。他被要求作的第一幅画就是家乡的、普通的河。那文章作者写的不知是哪条河,文字说好听些是意识流,说难听就是糊里糊涂,满口都是混乱啦记不清啦我的回忆不再珍贵啦,可我真的很怀念那条河和我的故人。

喻文州规规矩矩画了河,县城的河,家乡的河,记不清是多少次将这条河画下来。想想觉得不够,又在河岸添上故人,模模糊糊的像是黄少天的背影。起草、勾线、铺色、叠刷一气呵成,停笔后仍觉得不够,觉得这样赤裸单薄又无趣,满眼都是黄少天当年在病房跟他描绘的来自梦中的河,流沙包和白砂糖淌成的河。

他挥笔添了些零碎的星,觉得变扭,想了想干脆画成银河,可这样一来又丢失故乡原本的模样。到最后撕去一张又一张纸,只剩无穷无尽的白。

喻文州心想那条河只是梦中的河,他不曾见过,又怎的能画下来。就这样经历了一番斗争,最终落于纸上的还是很普通的河。

他笔下的河虽是普通的河,却不被认为是普通的人。

喻文州闷头在杂志社画了两年半,终于遇着赏识他的人,有幸在城东某家小展览厅办起自己的画展。画展规模虽小,他却有幸认识了一些朋友,见他画的故乡的河,一幅又一副恍若整齐排列的时间节点。他笔下的河,起初还是规矩的写实,平淡的白天,偶尔有云翳,清一色的河水,随四季变化而发生肉眼可观的变化。可到了后来那调色盘也许是打翻了,河水开始呈现各式各样的颜色,河上的桥也奇形怪状,同大片云朵连为一体,像是有意识地连接现实与梦境,一眼望上去倒像半梦半醒时的胡乱作画。

你这画展有名字吗?有前来观赏的人如是问。他摇头,笑着说只是随意画画,欢迎赐教。

最后一日展览结束之时,他正要帮工作人员将墙上的画取下,见某位素不相识的小姐怔怔盯着自己抹眼睛,说我读懂了您的画。

每个人只能陪你看一段河流,她说。

 

他们很快成了朋友,恰巧住在同一条街呢,偶尔约在一起喝酒聊天,没有星月的夜,就赏街角晕暗的灯。

那小姐同她聊起自己不幸的婚姻,喝得高了,满口都是罗曼蒂克的幻想。她说自己想在高山上结婚,离宇宙越近越好,最好穿着和行云一样蓬松的纱裙。提及伤心事了,不管不顾哭得稀里哗啦。她听他讲县城里的往事,梦中银色流沙包馅和砂糖淌成的河,还有存在心灵感应的故人,起先还挺诧异,到最后也被这莫名其妙的执着打败。

“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奇怪的,”小姐喝着啤酒效笑吟吟,“这些年你怎么不找找他,信息越来越发达了,找个人不是难事吧。"

“我好像见过他一次。”喻文州抿一口酒低头道,“两三年前的冬天,他到我的学校来找我。”

“然后呢?你让他走啦?“

他点点头。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这我还能说什么?你怎么啦?退缩啦?你们俩真的挺奇怪的,就这么不闻不问再也不见了?”

“其实是我看错了。”喻文州垂下眼笑了笑,声音轻的跟张纸似的,“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找到我的。”

 

他说,我找不到那条河。

 

 

 
  

 

夜霭中淌着条天上的河。白色,不对,是银色,就像热的流沙包馅,刚出炉的那种,还冒着水汽,水汽里有白砂糖。那河水就跟镜子一样,人们都泡在里头。

这是银河,又不那么像银河。喻文州怔怔看着窗外,不禁回想起与黄少天在病房度过的那个风平浪静的早晨,静默一阵,眼泪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莫名其妙,他看那河里漂着他的旧画板,眨眼就看不见了,再眨眼又给出现,一时竟分不清哪边是幻是实。这飘雪的北国太过梦幻,就像一张空画纸,一生与画作伴的他难免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涂鸦,让无穷无尽的梦一直吹至视网膜。

哪边才是梦?

他看这挂在天边的银色的河,河面最终漂来一具棺木,像小船一样摇晃不止。

他定神,瞧见河中的自己,他是那船上摆渡人,时间静止在他离开那年的冬天。

 

 

 


 

Fin.

-灵感来源于科长的《山河故人》,我非常喜欢的片,文中一闪而过的香港歌星是叶倩文,歌词来自《珍重》。

-放飞自我产物 非常放飞 我爱科长 (突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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